十多年前,“技术至上”的杨兴平觉得,最大的成就是做出一个很牛的技术:他曾带着团队开发出当时最先进的数字成像技术——佳能数码相机一代的核心软件,最早想到在无线平台上融合3C技术,最早开发智能手机操作系统……然而,这些无数汗水和心血换来的成果,或是商业环境不成熟而不得不转卖他人,或是束之高阁,若干年后被别人抢了先机。
残酷的创业经历,教会了这位工程师出身的创业家一个道理——技术必须融合商业模式,才有生命力。纯粹的商业利益,还满足不了知识分子的情怀。他修正了自己的职业目标:“做出一个产品,使人们的生活更幸福”——这也是乔布斯的理想。
2001年推出的智能手机多普达,体现了杨兴平对技术与商业的重新理解:操作系统是微软的、核心处理芯片来自英特尔、设计加工依靠台湾宏达、生产牌照来自CEC(中国电子集团)。3年后,不拥有任何核心技术的多普达逐步实现盈利,甚至成为高端商务人士的一种身份象征。
当时,国内一位著名的“手机狂人”专门跑到上海来找他。他急切地问杨兴平,“你做多普达品牌花了多少钱。”“我让他猜了3次。他说10亿,我说你再猜,他说5亿。”让对方大吃一惊的是,总投资不到1个亿,最大的投入是2000万——借势张艺谋的电影《英雄》做广告。那正是中国手机制造业由兴转衰的时候,砸上十多个亿的案例比比皆是。
但不久后,杨兴平原本寄托在多普达上再造苹果传奇的梦想,也不了了之。
一个理想的现实主义者
乔布斯的狠,是仁厚温和的杨兴平永远学不来的。
2001年回国筹办多普达时,杨兴平通过别人介绍,结识了“台湾芯片小巨人”王雪红。彼时,这位台湾首富王永庆最出色的女儿正为如何进入大陆市场而犯难。一个需要顺畅的通路,一个需要产业方面的支持,双方一拍即合,成为合作伙伴。王雪红以个人名义投资,控股了多普达。
这为后来的分道扬镳埋下伏笔。2006年,当王雪红旗下另一家公司宏达不再满足于为多普达设计加工、要求通过吃进多普达的方式进军大陆市场时,遭到杨兴平当然的反对。双方在董事会上激烈争执。最后,杨兴平以出局为条件,换取了资方把多普达推向全球市场的微弱许诺。
后来,这次并购因消息透露后宏达股价大跌而没有实现,多普达得以保住在国内的品牌。不过,如今的多普达已不行走杨兴平当初规划的蓝图中。
杨兴平很不愿意回忆这段不愉快的过往。这次出局让他得到两点教训:一个事关公司股权,一个事关个人的坚持。
商场如战场。以冷酷无情著称的乔布斯曾多次“干掉”自己的对手,他欺骗、掠夺过离他最近的朋友和合作伙伴。而他的劲敌——比尔盖茨为巩固自己的地位,也赶走了曾经支撑微软技术的核心人物。在商业和政治的历史上,关于野心与权力斗争的故事贯穿始终。
“可我觉真得乔布斯不快乐。我和苹果渊源很深,他的员工、身边的人没一个喜欢他,都憎恨他。我想这就是他生病的原因。他还是很强大,很顽强地在抗争。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超越自己了。”
在加州大学读博士的时候,杨兴平开始着迷于中国哲学。他被两千年前老庄的哲学所吸引。他相信,如果学习和顺应自然和宇宙的“道”,就能和外部世界和谐相处,到达人生满足感最高的境地——天地人合一。连新公司名——“自然道”也充满道家风范,它源自老子《道德经》25章: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”
在理财手机软、硬件研发设计的两年间,他成为一个苛刻的“把关人”,专注每一个魔鬼的细节,不断地提出需要改进的地方,力求简洁、美观、好用,从形到魂尽可能完美。
是的,苹果的成功几乎全部取决于乔布斯这个疯狂而神经质的完美主义者。杨兴平永远不会向员工咆哮,朝他们大喊“下地狱去”或者“你们这群白痴”。他希望以自己的方式走到同样的终点:给他们讲道理,送他们每人一本他的朋友、一位待在苹果很多年的研究者的书。该书开宗明义——“首要的是一个人类学家”。
与杨兴平打过交道的人,都体会过他推销自己想法的那种力量,柔和、没有侵略性,洋溢着孜孜不倦的热情与韧劲。正是凭着这种力量,他为TCL手机实现了战略转型——2009年空降到这家国有地方企业后,他一个个找中高层干部“深度地沟通”,推行自己的“3G+4C”融合理念。
杨兴平总结说,自己常常跌倒是因为过于理想主义。“我如今追求做一个理想的现实主义者。”他并非不谙中国国情的海归:事实上,他非常注重与各级政府官员的沟通,总是首先从他们那里寻求支持。
也有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。每到这时,他觉得自己的修为还不够。刚回国时,他曾在内地为一个手续问题与某个有意刁难的政府部门对峙了很久。“人家都劝我,我就是不屈服。最后(他)向我们道歉了。”
2009年传出杨兴平炮轰移动运营商既做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新闻。“大家以为我是吃豹子胆,自寻死路。但我相信我的话,那些中高层管理者都觉得有道理。”
他超负荷地运转着,一天12个小时,睡觉时也常常在考虑工作。他把一年的空暇攒成4个长假回美国陪家人。2006年出走多普达时,是他与家人在一起时间最多的时候,全家一起到欧洲旅行了两个月。
16岁的女儿即将上大学,他报得出她心中向往的十来所大学的名单,并为她过重的学业负担而忧心。回国创业的头几年,小姑娘常常因为爸爸不在家发脾气。
“她现在大了,有自己的朋友和圈子,也不太在乎我在不在身边了。”他很失落。
他随时随地都能倒头入睡,他记不得自己有过焦虑的时候,“只要像老子那样抛开名和利这两样东西,我相信,人就不会焦虑。”
在梦里,49岁的杨兴平有自己的恐惧——常常梦见自己在考试,成绩揭晓,他只得到了30分,每每吓出一身冷汗。这是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——在加州大学期间,这个很厉害的中国学生曾拿过30分。他依然拿的是最高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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